罗成艳与她的“折翼天使”们
从成都平原向西,海拔渐次攀升,直至康定市榆林乡,一片白色建筑群静伫在折多山麓的缓坡间,便到了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特殊教育学校。在这里,汉、藏、彝等多民族的孩子围坐一起,用不同音色汇成深情吟唱——“我们是一家人”。
来自四川西昌的罗成艳是这些动人故事的书写者之一。2010年,大学特毕业后,她主动选择来到这里,成为建校首批教师。14年来,她身体力行,在雪域高原上架起了一座座民族团结的“连心桥”。
守护,她是孩子们的“罗妈妈”
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们,大多来自甘孜州18个县(市)的偏远农牧区。他们中有的全盲,有的听障,有的甚至从未走出过家乡的山沟。而对罗成艳而言,他们首先是“她的孩子”。
2012年4月,罗成艳带着两名学生踏上了去上海的求医之路。全盲的藏族女孩翁姆身患包虫病,彝族女孩小英因眼疾急需安装义眼。那是孩子们第一次坐飞机、第一次看见或听见大城市的喧嚣。一路上,罗成艳既是向导,又是“母亲”。她紧紧牵着他们的手,在陌生的医院里穿梭,用轻柔的汉语解释每一个检查步骤,在深夜的病房里为他们掖好被角。
小英成功安装了义眼,重获“看见”的希望;而翁姆因身体条件无法手术,罗成艳便陪在她身边,一遍遍告诉她:“没关系,老师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这样的守护,在罗成艳的生活里已成常态。一个夏天,藏族男孩扎西突发急性阑尾炎,阑尾穿孔,生命垂危。远在道孚的父母因山路崎岖无法及时赶到,罗成艳毫不犹豫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,整夜守在病床前。直到扎西脱离危险,她才瘫坐在走廊长椅上,松了一口气。
“谢谢老师……”扎西的母亲赶到后,用生硬的汉语反复说着,泪水浸湿了罗成艳的肩头。
即便在假期,她的手机也从不静音。学生康康因与父亲争执离家出走,她连夜寻找,最终在县城角落找到瑟瑟发抖的孩子。她把他带回自己家,煮热汤、铺暖被,第二天又专程开车将他送回泸定得妥的家中。“这些孩子最怕的就是被抛弃,”罗成艳说,“我要让他们知道,无论发生什么,总有人在等他们回家。”
融合,她是孩子们的“搭桥人”
特殊教育的课堂,没有标准答案。面对年龄跨度从6岁到18岁、视力差异悬殊、语言各异的孩子们,罗成艳深知,真正的融合,必须从打破认知与语言的壁垒开始。
她自创“儿歌教学法”,把“你好”“谢谢”“请”编成简单韵律,让孩子们跟读;她放慢语速,让每个音节清晰可辨,还借助收音机让学生听新闻、学发音;视障孩子看不见口型,她就拉着他们的手放在自己喉咙上,感受声带震动。
藏族女孩青措刚入学时只会说藏语,罗成艳每天陪她读绘本、说绕口令。几年后,青措不仅能流利地用普通话演讲,还成了班级里的“小翻译”,帮助汉族老师与藏族同学沟通。“语言从来不是障碍,”罗成艳说,“只要用心,各民族的孩子能像齿轮一样,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。”
而对全盲学生,盲文是另一道难关。罗成艳用废旧日历纸、纽扣自制盲文教具,手把手教他们触摸点位;对自卑怯懦的孩子,她像“大姐姐”一样陪他们聊天、游戏;对培智学生,她采用“小步子”教学法,一个握笔动作重复百遍,一句问候语练习整周。
“在这里,进步是以‘毫米’计算的。”罗成艳笑道,“但每毫米都值得欢呼。”
职业教育是特殊孩子融入社会的关键,却也遭遇着传统观念的挑战。当学校开设推拿按摩、浴足课程时,不少藏族学生抵触:“我们怎么能做伺候人的活儿?”罗成艳没有强硬说教,而是请来行业中的优秀从业者。“职业无高低,尊严靠自己,”她告诉孩子们,“你们学的不是‘伺候’,是让更多人健康的技艺。”
渐渐地,孩子们放下了偏见。如今,她教过的学生中,有考入普通高中的,有中职毕业并稳定就业的,有成了“网红”的。“特殊教育不仅要让孩子有学上,更要让他们融进去。”罗成艳表示,要让孩子们融入社会,更融入中华民族这个温暖的大家庭。
14年,足以让希望长出轮廓。在罗成艳的办公室里,珍藏着一幅学生送的画:一双手托起一盏灯,灯下写着——“老师,你是我们的光。”而这束光的源头,正是罗成艳日复一日用爱与智慧点燃的星火:特殊教育不仅是技能的传授,更是生命的彼此照亮;民族团结不在宏大的叙事中,而在每一次牵手、每一句“我陪你”的承诺里。